韧性、脆弱性和社会隔绝：战争中减贫面临的障碍多米体育

　　Milli Lake，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国际关系系国际安全副教授。研究兴趣为政治暴力、制度、法律、贫困和性别；Rachael S Pierotti，世界银行非洲地区性别创新实验室研究专家。研究兴趣为探讨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性别不平等的原因和后果，以及旨在消除其有害影响的计划的有效性；Arthur Alik-Lagrange，世界银行高级经济学家，研究涵盖贫困、反贫困项目评估、劳工和性别等相关主题。

　　世界上大多数极端贫困人口生活在受冲突影响的环境中，而到目前为止，很少有研究关注这种影响。近年来最大的人道主义危机之一发生在中非共和国，调查数据表明，在一项大型社会保障计划结束一年后，最贫穷的女性参与者并没有与男性参与者成比例地受益。本文研究对象为世界银行的“Lond”减贫项目（“Lond”在桑戈语中为“站起来”的意思，项目覆盖3.5万生活在极端贫困中的人），在受冲突影响的地区开展了257个深入的定性访谈，以探讨为什么在受冲突影响的环境中最脆弱的居民可能无法从减贫项目中获得同样的收益。

　　研究证明，社会隔绝的条件——而不是贫困本身——对长期收益造成了两个具体的障碍。首先，社会隔绝意味着最贫穷的妇女受助者缺乏社会支持网络，难以应对与冲突有关的负面影响。其次，小型社交网络造成了劳动力短缺和其他活动启动成本的上升，从而阻止了最贫困民众或家庭在投资上的支出。这些因素体现了减贫的社会障碍，这些障碍往往因战争和冲突而加剧，仅靠物质援助无法克服这些困境。

　　极端贫困日益集中在脆弱和受冲突影响的国家，在这种环境下实施减贫方案具有挑战性。迄今为止，学界关于社会援助在受冲突影响的环境中对贫困人口产生的影响的经验知识仍有所缺乏。本文通过深入分析减贫项目在冲突环境中面临的独特挑战，揭示了性别层面的差异对援助效果的重要影响。

　　具体而言，阻碍最贫穷的妇女从短期物质援助中受益的是社会隔绝问题，这是一种由性别差异造成的现象，并由于武装冲突的发生而进一步加剧。极端贫困对女性的影响与男性不同。最贫穷的男性往往在社会网络层面内嵌于家庭单元中，而女性则往往独自生活或抚养少数受抚养人。由于不同程度的社会嵌入性，男性在紧急情况下往往比女性拥有更广泛的支持网络。

　　社会隔绝问题从两个方面限制了极端贫困妇女从新物质收入中获益的能力。首先，社会隔绝造成了劳动力的短缺，这限制了极端贫困妇女将新收入投资于生产活动的能力。第二，社会隔绝意味着在面对负面冲击时妇女获得非正式保险的机会减少，这种劣势在战争情况下尤其严重。由于缺乏社会支持，处于社会隔绝状态的妇女会将大部分收入用在与冲突有关的生计问题上。

　　长期以来，经济学家呼吁人们关注世界上最贫穷的女性获得机会的性别障碍。现有研究也强调了额外的护理负担、不利的社会地位以及更有限的生产性投资机会等问题。已有调查结果对采取的减贫战略具有重要的政策意义。虽然有大量关于社会援助项目的文献，但很少有研究关注受战争严重影响的地区。

　　本文关注的核心问题是，在受战争和冲突影响严重的地区，女性能否从减贫项目中平等受益？如果不能，原因是什么？本文首先回顾了关于社会援助和战争中减贫的性别障碍的已有文献，进而结合背景资料进行定性研究，聚焦受战争和冲突影响最严重的四个地区的经验证据，利用参与者的观察和257次访谈，探讨负面冲击的具体表现和社会援助方案的差异化影响。

　　不少国际非政府组织和全球各界的捐助者都长期致力于世界上最脆弱居民的减贫工作。与此同时，研究人员也针对持续贫困的影响以及原因提出了不少理论。现有研究认为，初始条件和结构性脆弱是贫困陷阱的关键特征，即使在就业计划或直接物质援助等背景下，部分家庭的物质福祉也无法得到持续改善。

　　虽然学界存在大量关于社会援助项目的文献，但很少有研究关注受战争严重影响的地区。然而，受战争和暴力影响的环境一般可能经历较高的贫困水平；容易受到频繁的打击或危机；而且更容易受到流离失所、粮食风险、暴力事件等意外的影响。事实上，到2020年底，受冲突影响的超贫人口数量已超过了其他所有其他环境中的贫困人口数量的总和。

　　本文所讨论的社会隔绝条件在受战争影响的环境中更常见也更重要。众所周知，战争对性别困境造成了深刻的影响，当男性家庭成员缺席或死亡时，妇女往往在新的创收活动之外需要负责额外的护理工作。此外，社会隔绝问题对妇女的影响是显著的。与男性相比，女性更容易留守家中，在社交网络上面临限制。对于最贫穷的女性来说尤其如此，她们不太可能通过教育或劳动获得家庭之外的社交网络资源。

　　现有的关于减贫的文献已经为研究社会隔绝提供了一些启示。Sen和Ali（2013）提出了社会排斥的构成效应，多米体育他们将其定义为“有限的物理流动性、偏远和生态上脆弱的地理位置、缺乏家庭社会资本、缺乏集体行动和政治被动”。然而，他们更多地关注政治迫害，而更少关注缺乏社群嵌入性或社交网络会如何影响特定的家庭或个人。

　　在关于资产贫困的研究中，McKay呼吁人们更多关注除物质资产之外的社会资产，他写道：“社会资本往往是应对冲击的关键组成部分，例如，通过更多的基于社区的活动或增加对社会支持网络的依赖。” Barrientos的研究将脆弱性定义为“无保险风险”。虽然这些研究提到了社会资本的重要性，但社会资本往往没有被给予太多的分析与关注。

　　社会隔绝有两个重要的后果。首先，它限制了人们在生产性活动中投资的能力。由于处于社会隔绝状态的家庭内部生产活动相对较少，导致了相当大的启动成本，从而限制了他们可投资选择的数量。第二，社会隔绝意味着获得非正式保险的机会减少，因此在面对负面冲击时的恢复力较低。多米体育

　　本研究发现，处于战争中的结构性脆弱的社会可能导致减贫项目扩大真正受益者和那些被“遗忘”的群体之间的差距与鸿沟。本文呼吁关注与冲突有关的负面影响带来的社会隔绝问题，以保障最贫穷妇女能够从减贫项目中持久获得同样的收益。

　　本研究的定性部分涉及对四个地点的比较人类学分析和257次访谈，研究从2018年开始到2019年底结束。在定性研究的第一阶段，研究人员选择了中非共和国的两个县，为了最大限度地增加地理差异，同时排除由于安全状况而无法访问的站点，团队选择了东南部的班加苏和西北部的博卡兰加。在研究的第二阶段，团队选择了中南部的库安戈和中西部的格里马里。研究还排除了所有在研究时被联合国列为“红色”区域的、无法到达的地点。

　　257次采访的记录都以桑戈语记录并翻译为法语，使用定性编码软件Dedoose对所有访谈文本进行编码，分析编码数据能够了解不同家庭和不同个体之间在社会经济活动方面的差异。

　　在定性研究的第一阶段，项目主要关注的是社会经济背景、受益者在日常生活中所面临的挑战以及家庭间支出模式的差异。第二阶段，研究的编码更加结构化，具体表现在对家庭特征、创收活动、储蓄、意外费用、学费和工资支出进行了编码，还应用了债务代码以及关于投资或储蓄的建议的代码，再次逐个主题检查摘录，以确定数据的主题。

　　定性数据的优势在于能够捕捉到参与者对他们的生活环境的理解以及他们支出选择的动机。本研究结果首先描述了受冲突环境负面影响的妇女的生活和生计情况。然后探讨了受访者描述的社会隔绝经历。最后展示了社会隔离——作为一种性别现象——如何影响妇女应对这些负面冲击的能力和投资于生产活动的能力，从而为战争环境中最脆弱的居民制定减贫策略。

　　无论处于哪个贫困地区，几乎所有的项目参与者都经历了来自冲突或因冲突而加剧的不利冲击，并将其收入的一部分用于应对这些冲击。造成重大经济后果的最常见冲击是直系亲属的疾病或死亡。

　　定量数据支持这一观察结果。表1显示了前12个月内经历过每种负面冲击的项目参与者定量样本中的家庭比例，这些冲击的普遍存在对社会援助支出产生了关键的影响。

　　在所有的研究地点中，与健康相关的负面冲击是日常生活中的共同特征。这类冲击在冲突环境中普遍存在，而且往往因武装团体的普遍存在和缺乏基本的医疗保健或社会服务而加剧。然而，社会隔绝的性别经历意味着，最贫穷的妇女在应对这些冲击的能力方面与其他参与者有显著差异，这对她们的社会援助支出产生了连锁影响。

　　与冲突有关的冲击对社会隔绝中的妇女造成的威胁最大，主要原因是她们在面临紧急情况时无法向他人寻求援助。相比之下，最贫穷的男性参与者在其家庭和社区中的处境通常有些不同，并且在有需要时更容易向他人寻求支持。表2记录了访谈样本中对10名最贫穷男女的紧急支助的来源。

　　表3包括了研究对样本中最不贫困的10个家庭的总结。与最贫困的家庭相比，这些受访者的家庭组成往往非常不同（而且更大），而且还能够在发生负面经济冲击时利用社会支持网络。这些额外的社会支持来源对他们将Lond地区的部分收入转化为更持久的投资的能力产生了重大影响。

　　表4列出了第二阶段样本中10个最贫困家庭和10个最不贫困家庭的主要创收活动。很明显，最贫穷的参与者的收入来源极其不稳定，往往以每天几百中非法郎的价格出售他们的劳动力。正如在非洲大陆其他地方观察到的，非正式的农业劳动与脆弱性和极端贫困高度相关(Bezner-Kerr 2005)。

　　由于没有投资多样化的能力，这些家庭往往在收入冲击时受到重大影响，当他们面临医疗或保健需求时，往往会出售牲畜和资产。其中，最贫穷妇女几乎没有投资机会，在完整的研究样本中，妇女几乎只从事临时农业劳动、农业、食品或家庭用品的小规模贸易、收集柴火和酒精生产等。此外，在考虑如何使用她们的收入时，妇女很少考虑除了这些常见策略之外的其他选择，而男子则从事更广泛的活动。

　　世界上很大一部分超贫人口生活在受冲突影响的环境中，因此调查这些环境中所特有的贫困状态是很重要的。本文重点研究了减贫项目能够如何帮助处于冲突环境中的贫困人口。这项大规模的定性研究为以影响评估为基础开展的定量研究提供了重要的补充，特别是在减贫项目对贫困人口产生的影响的机制和由结构性限制所导致的不同地区人群在项目效益上的系统性差异这两个方面。

　　社会隔绝状态从两方面影响了参与者，尤其是女性，从该项目中获益的能力。首先，社会隔绝削弱了他们应对负面冲击的能力，并迫使他们将项目收益转移到应对危机上。对健康或丧葬费用的不可预测的需求是所有四个研究地点中最常见和最严重的冲击。这些类型的冲击对妇女来说尤其严峻，她们除了承担部分或全部治疗费用外，通常还进行护理等工作，以应对健康危机。显然，这种社会隔绝的程度在受到战争、暴力和社会和政治动荡的严重影响的环境中特别突出，这些环境受到频繁的负面冲击和严重缺乏公共服务的困扰。第二，面临社会隔绝的参与者获得的投资机会特别有限，因为他们的劳动受到限制，很少有家庭成员为家庭维持或创收作出贡献。

　　本文从两个方面对现有研究进行了创新。第一，已有的贫困研究发现，资产的基线水平影响了贫困家庭从扶贫项目中受益的程度，但这些研究倾向于强调物质资产，而不是社会资产，本调了社会隔绝的重要影响，具体表现为社区或家庭以外的支持来源的缺乏。第二，虽然现有文献强调了意外的经济冲击对加剧贫困的重要性，但大多数关于社会保护的实证研究都是在相对更稳定的政治环境中进行的，而本研究进一步讨论了在战争中结构性脆弱性的性别维度，关注生活在极端贫困中的女性的创收能力以及应对冲击的能力。

　　作者呼吁，在寻求减轻战争造成的伤害和为最脆弱群体提供支持时，应该注意社会、政治和性别现状对于受益程度的差异化影响。在充满不确定性的环境中，那些缺少社会资源或被社会隔绝的人往往需要额外的援助。

　　减贫被认为是一种促进发展的长期稳定的工具，对于缓解经济不平等造成的脆弱性、不满和社会动荡具有重要意义，并降低周期性冲突的可能性。然而，为了实现这些预期影响，任何减贫项目都有必要了解其对目标群体生活的改善程度和持久性。因此，对于社会资本和社会隔绝的关注和研究是必要的，这能够在结构上使处于隔绝状态的贫困妇女更平等地受益多米体育。

　　译者：杨奕萌，国政学人编译员，山东大学国际政治和国际经济双学位实验班，研究兴趣为国际传播与全球治理。